2016年@@5月@@18日@@,国家发改委@@、科技部@@、工信部@@、中央网信办四部门印发@@《“互联网@@+”人@@工智能@@三年@@行动实施方案@@》,结合人@@工智能@@和@@互联网@@两大技术领域@@。2017年@@4月@@20日@@,最高人@@民法院印发@@《最高人@@民法院关于加快建设智慧法院的意见@@》,指引法院管理信息系统的智能平台@@建设工作@@。伴随着这些文件的发布以及司法@@实践的发展@@,我国司法@@工作开始进入人@@工智能@@时代@@。

  实际上@@,碎片性的@@、尚未系统化的人@@工智能@@早已应用于司法@@工作@@。依照其最基本的含义@@——“使机器从事原本需要人@@类智能方可进行的工作@@”——案件检索系统和@@案件信息管理系统便是@@典型体现@@,而法律法规电子资料库更是@@成为全体法律人@@的必备产品@@。它们提高了司法@@工作效率@@、节约了司法@@资源@@,构成智慧法院建设的前期基础@@。只不过@@,在谈及@@“人@@工智能@@”这一语词的时候@@,绝大部分言说者和@@倾听者都将其和@@@@“机器人@@技术@@”杂糅在一起@@,进而@@只将具有@@“拟人@@@@”行为的机器作为@@“人@@工智能@@”的载体@@。这一普遍存在的观点@@@@,倾向于认为人@@工智能@@最终能够做到@@一切人@@可以做的事情@@,因此@@,在司法@@工作中@@,机器人@@法官对人@@类法官的替代@@,便成为一种可以预期的未来@@。毕竟@@,机器人@@律师@@、机器人@@教师@@、机器人@@医生都已经为人@@所熟知@@,而机器人@@法官所面临的技术性难题必将随着人@@工智能@@技术的发展而消解@@。

  “做人@@所能做之事@@”和@@“做人@@做之事@@”之间貌似微小的差异@@,却在本质上有所不同@@。在前者的语境中@@,人@@工智能@@是@@辅助性的@@,它的指向是@@将人@@从简单重复性劳动和@@数据计算中解脱出来@@,人@@工智能@@是@@一个@@客体的物@@,并不具有主体@@性@@。而在后者的语境中@@,人@@工智能@@是@@替代性的@@,它的指向不是@@将人@@从劳动中解脱出来@@,而是@@将人@@从劳动中排斥出去@@,此时的人@@工智能@@虽然不被当作一个@@道德上的人@@@@,但在它做特定劳动的时候@@,它就@@“是@@”一个@@“人@@”。如果仅从功能的角度来说@@,它们殊无二致@@,尤其是@@在人@@工智能@@的运算速度远高于人@@脑运算速度的情况下@@,只要算法本身不存在内在的漏洞@@,人@@工智能@@做某事的能力甚至@@会优于同等条件下人@@做此事的能力@@。可是@@@@,二者在意义层面截然不同@@。在前一种情况下@@,人@@工智能@@依附于人@@的行动@@,实施行为的决定权在人@@手中@@;而在后一种情况下@@,人@@工智能@@不需要考虑人@@的因素@@,因为@@它已经完全承担了这一事项@@。因此@@,尽管人@@工智能@@未必和@@@@“意识@@”相关@@,甚至@@,有极大的可能与@@“意识@@”毫无关联@@——“模式识别@@”带来的@@“无意识@@智能@@”已经突破了这一限定@@——但人@@类是@@否能够有意识@@地介入到@@@@“无意识@@智能@@”的领域@@,对于人@@类社会来说@@,意义截然相反@@。毕竟@@,在算法以及与其相关@@的计算能力不如人@@工智能@@的情况下@@,如果人@@的意识@@不能有效介入人@@工智能@@@@,那么@@,占主导地位的将是@@后者@@。2017年@@5月@@,义乌人@@机围棋大赛@@,尽管柯洁更受人@@瞩目@@,但是@@@@,人@@机配对赛中古力一方@@AlphaGo主动认输且@@“蓄意@@”乱下的行为@@,提醒我们关注@@这一意义比较的现实指向@@。

  欧美国家人@@工智能@@化起步较早@@,并且广泛应用于司法@@领域@@。但美国埃里克@@·卢米斯@@(Eric Loomis)案的进程表明@@,作为司法@@工作核心的法官@@,并没有清晰地认识到@@@@“做人@@所能做之事@@”和@@“做人@@做之事@@”之间的差异@@。卢米斯@@因偷窃枪击者抛弃的汽车而被警察误当作枪击者予以逮捕@@,鉴于其存在偷盗和@@拒捕行为@@,此案进入诉讼程序@@。基于人@@工智能@@@@“COMPAS”的测试@@,卢米斯@@的再犯风险极高@@,据此@@,法官裁决他服刑@@6年@@。卢米斯@@提起上诉@@,但威斯康星州最高法院支持了下级法院的裁决@@,并肯定了其裁定理由@@:人@@工智能@@“COMPAS”的风险评估是@@借助独立的子项和@@复杂的算法完成的@@,最终从@@1到@@10的级别评定具有中立性和@@客观性@@。这里的重点@@,并不在于人@@工智能@@的算法@@,而是@@法官对于人@@工智能@@的态度@@。毕竟@@,一方面@@,即便算法是@@有瑕疵的@@,但它可以精进@@,更何况@@,出于保护商业秘密@@,也无从知悉卢米斯@@的具体评测分析@@,即在这一个@@案上算法是@@否存在瑕疵@@。但是@@@@,在这一案件中@@,无论是@@初审法官@@,还是@@州最高法院的法官@@,都选择了这样一种推理路径@@:人@@工智能@@是@@无感情的@@,因此@@,它是@@中立而客观的@@,进而@@,它评测的结果就是@@中立而客观的@@,值得采纳@@。在这一措辞中@@,法官在两种@@“想象@@”中摇摆@@:一方面@@,人@@工智能@@是@@为法官所用的@@,它是@@一种辅助性工具@@,因此@@,它的结论不需要经受相对人@@的质证@@;另一方面@@@@,人@@工智能@@是@@作为@@“专家证人@@@@”的替代者存在的@@,它的算法比之人@@工询问更加具有可信度@@,于是@@@@,它的结论是@@决定性的证据@@。导致的结果便是@@@@,原本法官需要针对卢米斯@@的个案情形进行具体的判断@@,但他们实际上@@采纳了人@@工智能@@的判断却又想不承认这一点@@。

  这就意味着@@,居于判断之位的法官尽管形式上依然行使了判断的权力@@,但实际上@@并没有运用判断的权利@@。因为@@在这一判断过程中@@,他们拒绝了自身的判断@@,并没有体现出创造新知识的智识@@,而选择顺从于人@@工智能@@的判断@@。当其他人@@质疑这一判断时@@,人@@工智能@@的客观性居于前台@@,法官表示事实确凿@@,自己不需要承担任何关于事实建构的责任@@;当其他人@@质疑法官没有进行个案考量时@@,法官表示人@@工智能@@的结论只是@@一个@@辅助性因素@@,尽管是@@决定性的辅助性因素@@。于是@@@@,借助人@@工智能@@的重叠想象@@@@,法官将判断的责任归之于人@@工智能@@@@,并通过责任转稼的方式将自身保护起来@@。诚如阿伦特所言@@:“我们关于是@@@@非的决定将依赖于我们对同伴的选择@@。”尽管这些法官是@@有思想的@@,但这一思想仅仅归于活动的序列@@,而无法归于行动之列@@。只有他们自己意识@@到@@他们自我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判断@@,但这一意识@@无法构成通感@@,因为@@观察他们行为的其他人@@认为这一判断的行动来自于人@@工智能@@@@,而他们实际上@@也乐于接受其他人@@的这一判断@@。当美国的法官作出这一选择之时@@,他们拒绝通过判断力将自己与当事人@@@@(即其他的人@@@@)联系起来@@,不再在意其他人@@@@。他们私下里便否认了判断力这种属于人@@类的能力@@,同时也就否认了法律赋予法官的重要权力@@。此刻@@,他们不再是@@法官@@,甚至@@,不再是@@一个@@具体的人@@@@,而仅仅是@@作为一个@@无名者而存在@@。

  人@@工智能@@的作用是@@作为判断的辅助@@。在这个意义上@@,人@@工智能@@法官确实是@@绝无可能的@@,因为@@,判断的权力将始终把握在法官的手中@@。

  作者@@:上海师范大学哲学与法政学院@@ 刘振宇@@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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